◎金力 福建师范大学经济学院 本科2013级
（一）
夜晚，站在阳台，下意识地望向天空，一轮硕大的月亮，我停住脚步，这是多么美的月色。月亮大而圆，不近不远地挂在天边，并不是纯净的月白带着微微的橙黄色，轮廓的外围缀着浅色的光晕，仿佛是带着一种毛茸茸的触感，月面上布着一些不规则的暗色，带着诡异的美丽。我几乎是被这样的艳色惊住了，不自觉将这一轮月光看进心里，从那以后，我看见的月亮都带着几分莫名的情愫，唤醒我那许多个夜里带着月色的记忆。
我从知晓事起我的父母就是一双忙碌的背影，当时我们都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里，他们一天天日复一日的如陀螺般旋转。我那时还学不会自己给自己扎两根漂亮的小辫子，于是我的头发被剪的短短的，露出我的眼睛以及我的黑黑的眉毛。我大多数时候一个人背着记忆中是很大很大的书包，带着一个装了米的小饭盒，看着刚刚升起没多久的太阳走去学校，如果路上能遇上小伙伴，那一天的心情都会很棒。如果有一天，母亲许诺会来接我回家，那是多么棒的事儿啊！我会一放学就去到离学校有那么一点儿远的新华书店，看所有我爱看的书，那时候的记忆总是很深，我甚至还记得我看的第一本国外名著叫做《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记得在那本书的插图里，将那个叫做保尔·柯察金的主角画成一个有着大脑门的男孩儿。然后很快地夜幕迅速地就降下来，到了晚上八点半，书店的阿姨就会来赶我们出去，我和一群同龄的孩子就绕着书架撒欢似的跑啊终于孩子们一个一个被各自的家长接走了，我说了很多很多次的再见，直到书店里的阿姨都整理完书下班，准备关上最后一扇小铁门。我就坐在那台阶上，看黑色的柏油马路，看路边的霓虹灯，看在夜色里往来的各异的人群，然后看到渐渐升高的月亮，并不圆，科学课老师告诉我那叫上弦月，只在上半月的上半夜出现。然后那一轮月亮就陪着我等待，我想起我刚刚看过得到书里，说月亮表面是坑坑洼洼的洞，但我还是觉得她很美，因着距离，她散发出一种独有的魅力，她用向太阳借来的光将自己装扮成一个美妇，有着成熟而不刺眼的光芒。多年以后，我年少的记忆里，一直有一段名为等待的时光，时光里似乎都有这么一轮月色，或圆或缺，陪着我，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沉淀成一幅水印画。
（二）
再长大一些，回忆里就有了灰色的印记，仿佛是有一个暗色的梦魇，多想一睁眼就能够发现一切重来，那些想念的珍惜的还在身边。可是那悬在半空的月啊，总是告诉我，在那个有迎春花盛开的老屋里，那双温和苍老的眼和暖和粗糙的手都已经随着老屋慢慢褪色，只剩一张黑白的底片。母亲总是告诉我，在我还不记事的那段日子里，总是外祖母弓着腰，用那一双熟悉的手把我托起，也托起了那时候我需要的所有的爱。一代人的成长总是伴着一代人的逝去，外祖母走的时候我依旧年少，但是留的印象却最深最深，第一次我看着我的血亲，在我的身边，失去呼吸。那种带着恐惧和不可置信的心情，让我的眼眶涩涩的却无法流出泪水。老家的风俗，人去世后，要抬到村子里最古老的小溪边上撒上最清透的溪水。主持仪式的人唱着听不懂的语言，仿佛是在告慰魂灵。我穿着白色的麻衣在溪边站住，看见月光在我身边流淌，随着溪流默默地走，或许还带着外祖母的魂灵。我仰头望一望月亮，因为外祖母家是在高高的山上，所以月亮显得离我很近，我突然觉得那月亮无比的刺眼，或许是我的眼里终于蓄出了泪水吧。那一刻我觉得死亡无比的真实，似乎是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总算正视了外祖母的离去，咸涩的刺激瞬间充斥我的心和我的眼。朦胧中我想着是不是千百年来的送去迎来都有那么一轮月亮，默默地将忧伤揉进月光里，然后将它深深地照射进离人的心墙里。很多很多年以后，或许当我都看透了生死离别，我都会记得当时的月光，白亮亮的，仿佛提醒我第一次的伤离别。
还有，还有什么呢？我自小爱着那些蕴着无数感情的书，书里月亮总在字里行间散着香味，我于是也爱上看月亮，在那些心中充满思绪的时候，嗅一嗅，摸一摸，月光在某些时候会让人感觉她是有形的。于是我从小至今的文字里总会有月亮的身影，我的等待，我的离别，我的快乐欢欣，我都会瞧瞧月亮，那里有我许多的记忆。每当夜深，我躺在月光里，她抚摸着我，同我讲诉我存放在她那里的故事，故事里的我或许在想念分散在天涯的同窗，或许在风里唱一首小曲，或许在离家千里的火车上......
又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任凭月光撒进窗，今夜，又是何人入梦来。
